一
只是,我的温柔,不想你见到。
吴坚好像听到小舞的背影这样和他讲。
那天他闲着没事儿跟合伙人去谈生意,认识了对方的客户代表胡小舞。年轻,轻盈,就像一只飞舞的蝴蝶,马尾一丝不乱,妆容精致无可挑剔,甚至,那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一个多余的音节。
他本认为他会很快得手,捏住她的翅膀让她就范——以他的实力。
没想这对轻灵通透翅膀材质同钢化玻璃般,火热不化,刀枪不入。
他觉新鲜,又些许挫败,闲来无事便捉蝴蝶。
时间也有,钱也够花的离异男人有的是耐心。身边总不乏年轻的姑娘们陪着,吃饭的,聊天的,上床的,旅行的。
吴坚有失眠的毛病,点燃第十根烟的时候,就会给胡小舞发条信息。
因为胡小舞一定在熬夜加班,她从没能及时回复,但终会回他一句:“早点睡吧”。他便感受到困意,上床睡了。
他们有着一些工作交集,美丽的胡小舞常是谈资。他听说,胡小舞一次能喝一斤白酒,走路都不晃一下,还能自己回家;谈合作,女公关搞定男客户。胡小舞搞定了圈里最奇葩的女高管,并成为好友,成为一段奇谈。他都信,因为他曾偶然见她穿着十厘米的极细的高跟鞋,抱着一堆文件夹,跑的飞快。
这样的女人都已经成精,有着勇敢的朋友,和牛逼的对手,喝茶也喝酒,内心坚硬。现实精明的没什么柔软可言。
他见的多。
他在登机口接到电话,女儿老师打来的,说她女儿小曼忽然高烧让他马上去接一下。他一下子蒙了,想到胡小舞公司离女儿的学校最近,于是慌忙电话给她,请她帮忙。小舞利落的询问了小曼的具体信息,叮嘱他不要急,便挂了电话。
在吴医院的时候,女儿已经睡熟,手上挂着盐水,小脸苍白。胡小舞手上打开着一本旧书,打着瞌睡头,一下一下的往下沉……他没见过她这个样子,蓬松的长发凌乱的散乱在腰间,白色的T恤外面罩一件宽大米色粗线毛衣,浅灰的运动裤下是一双粉色的跑鞋,没上妆的胡小舞似乎有点没精神,却被午后的光线打扮的随意柔和,少了平日的凌厉。
他有些愣,半晌,极不自然的坐下来。忽然扫到她的脚踝——她的左脚,忘了穿袜子。
胡小舞发现了他,精神了一下,对他点点头:急性肺炎,已经没事儿了。
她起身拿起小曼额头上的小毛巾,去卫生间冲洗拧干,又敷在她光洁的小额头上。小曼慢慢睁开双眼,礼貌又可爱轻声问候她:
谢谢阿姨——
小舞像是融化了一样,突然笑靥如花,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脸儿,捏了下:
小坏蛋,叫姐姐!
小曼咯咯的笑。
吴坚下意识的拿起一根烟,走了出去。没一会,小舞背着包出来道别:
单子都在桌上,医生嘱咐都写好贴在一起了。
吴坚掐灭烟,转身跟她说谢谢忽然发觉,她又恢复了往日带有距离感的浅笑。
“我送你去公司。”
“不用了。我回家。昨天一夜没睡——”胡小舞揉了揉眼睛,
他心里有点失落。
胡小舞忽然说:
“你女儿这么可爱,你为何不多陪伴她?”
他耸耸肩“——没想到你这么温柔,今天实在,是谢谢,改天请你吃饭。”
她淡淡的笑了,转身离开。
只是,我的温柔,不想你见到。
吴坚听到她的背影这样和他讲。
二
胡小飞小时候,最爱父亲,远胜过母亲胡丽君,远胜于妹妹胡小舞。
父亲是不严厉的,允许她骑在脖颈上,放肆大笑。她仍记得那笑声,肆意妄为的震荡了全世界的欢乐的音符,在她的头顶快乐颤动。他会推着她翻跟头,在床上打滚,会故意让她大头朝下翻不过来,气的她害怕大哭,边哭边捶打他的背。
他兀自的大笑,惹得家里的拉布拉多无助的在一旁打圈儿乱转。
那时,妹妹还没出生。她是唯一的小公举。
在他离世后的一个月间,她才缓慢的想起这些。这些记忆,如酒后断片一样,凭空消失了30多年。
然而发生过真实,怎会遗忘。
他是一事无成的男人,一个失败的丈夫,一位不称职的父亲。
嗜赌成性,输光所有;远走他乡,抛妻弃母;十二年,没有一分抚养费。
她和母亲的过得很苦,她一直恨着他。有时候是出自自愿,有时被母亲“情绪绑架”,总之,他是一个可恶,无法原谅的人。
他离开那天,她印象尤深。那天忽然来了好多陌生人问父亲要钱,后来,他们开始搬家具。父亲一声不吭,闷坐在房间一隅抽烟,母亲下班回家看着被洗劫一空的房子,暴跳如雷。与父亲撕扯在一起。她怕瘦弱的母亲被打死,情急之中拿起一根木棍狠狠的朝父亲的背砸了下去。
父亲回首,给她的第一个,也是有生以来唯一一个耳光。
响亮无比,以至于这一记耳光一直清脆回响在她的梦魇里,啪,然后天旋地转。
巴掌甩出去他自己也惊呆。他看着女儿的脸迅速肿胀的脸,也傻了。下意识的想去摸,母亲扑过来抱住她朝他大喊:
你滚!你滚!不要再来伤害我的女儿!
他愣了两秒钟,看着小舞,突然落下泪来。第二天,他与母亲协议离了婚。母亲能力有限,只能抚养一个,毕竟对她感情深些,选了她。一岁的妹妹小舞,被抱到奶奶家抚养。
他曾去学校看她,给她买了一兜苹果,告诉她他要走了。她把苹果扔到地上,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,留给他一个小小的,决绝的背影。
他去了很远的地方。与妹妹相见时,妹妹在地图上向她展示,他所在的地方——从他三五个月一次的电话区号中,对着大黄页。他没给过她抚养费,也不曾回过家乡。她唯一收到过一次他寄来的礼物,是三本作文书,里面夹了二十块钱。
小舞留了书,她留了钱,花掉了。
就像母亲说的,他并不爱她们。她相信,是这样。
她本是个公主,全被他毁了。她恨的牙根儿都痒,又忍不住思念他,就在这种奇怪的情绪中,她试着不去想,天长日久,慢慢的,竟也遗忘了他。
毕竟要想活下去,忘一个人,比恨一个人要容易一点。
十多年后,他来找她,在她结婚后的第六年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见了,问他什么事。他说也没什么,就想问她要一些路费回老家去。
五百块钱,着实不算多。她给了他两千。他提出想看看她的女儿,她拒绝了。他有点失望,但也没多说什么。他回老家没多久,就传来过世的消息。
电话是奶奶打来的,也没说让她回去参加葬礼之类的话,就是通知她一声,他患肝癌去世的。奶奶又说了一些,父亲花了她和姑姑们很多钱之类的云云,她也没接话,觉得这些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。
父债子还也轮不到她,妹妹小舞归他。她实在没有义务,并且,他也对她并没尽什么义务。
事情已过去很久。她早已有自己的家庭,丈夫很爱她,孩子也懂事可爱。她很少和丈夫提及自己的父亲,善良的婆婆带她如同女儿,她给女儿起名如意,婆婆说生了第二个,就随她的姓,叫吉祥。
他过世后一个月,她去北京西站前广场接人。忽然看到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的躺在花坛上睡觉,头下枕着一个大包。她向来不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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